第1章 她，沒有家了

七月的天，本該是陽光明媚的，這一天卻狂風大作，天空佈滿烏雲，像是有人拿着一塊大黑布遮在天上，世界一片黑暗，白天如同黑夜一般。

烏雲越壓越低，彷彿再過一會就會從天上掉下來。

路上早已沒有了行人。

不一會，豆大的雨滴開始落下，雨越下越大，不過片刻，就成了傾盆大雨。

風呼呼地吹着，風聲似嗚咽，似哀嚎。

京都第一醫院裏，一位老人躺在病床上，就在剛剛，醫生已經宣佈搶救無效了。

病床旁邊坐着一位女孩，握著老人的手，泣不成聲。

女孩身旁站着一位男人。

老人用顫抖的手摸了摸女孩的頭髮，眼中滿是不舍。

他早就知道有一天他會離開女孩，只是他沒想到，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。

當年他在山腳下撿到女孩，那時的她小小的，臘月寒冬的天氣，被凍地全身通紅。

他把她帶回山上，和山上的幾個老夥伴一起把她養大。

一轉眼，十年過去了，他們這些老傢伙也都相繼離世了，只剩下他，但如今，他也要走了。

「囡囡不哭，爺爺只是去找你齊爺爺馮奶奶他們，今後你若是想爺爺了，就抬頭看看天上，那顆最亮的星星啊，就是爺爺所化的，爺爺，只是換了另一種方式陪着我們囡囡，囡囡不要難過。」

「我不要…我就要爺爺陪在我身邊，我不要爺爺變成星星……囡囡會醫術，囡囡給爺爺看病，爺爺你不要離開囡囡……」

女孩一邊哭一邊拉着老人的手想要給他把脈。

「傻囡囡，你的醫術都是爺爺教的，爺爺的病，爺爺自己清楚，治不了了。」

老人伸手給她擦了擦眼淚，接着說：「以後爺爺不在了，你要記住，醫術可以救人，也能害人，你不可用爺爺教你的醫術去害人。切記為醫者，須安神定志，無欲無求，先發大慈惻隱之心，願普救眾靈之苦。人命至重，有貴千金，一方濟之，德逾於此。」

「爺爺走後，你就跟着阿源下山，山下的生活不比山上，往後你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，但你要記住，人心難測，不可傻傻地去相信任何人，你要慢慢學會去分辨人的善惡。可都記住了？」

「我記住了，爺爺。」

老人囑咐完，又把她的手放在男人手上，看着男人。

「囡囡就託付給你了，她自小跟我生活在山上，初下山，還需你多費點心，看在老頭幾年前救過你一命的份上，還請替我好好照顧她。」

男人眼神堅定。

「穆爺爺放心，當年若不是你跟雪兒，我恐怕早就沒命了，從今往後，雪兒就是我的家人，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。」

老人聽到這話，徹底放下心來，雙手垂下，眼睛一閉，已然沒了呼吸。

「爺爺！爺爺您不要睡，您睜開眼睛看看囡囡，您醒醒啊爺爺……」

女孩趴在老人身上，不停地哭喊，只是以往疼愛她，不捨得她流一滴淚的老人，這次卻不會再伸手為她拭去淚水了。

男人上前抱住她，不停地安慰。

「雪兒乖，雪兒不哭。」

「源哥哥，雪兒沒有爺爺了，雪兒沒有家了……」

女孩抱着男人的腰，頭埋在他懷裏，不停地哭。

「有我呢，以後哥哥的家就是你的家，哥哥就是你的家人。」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女孩名叫穆倩雪，十年前，穆爺爺在山腳下撿到了她，把她帶回山上，自她有記憶以來，她就是跟爺爺奶奶們住在山上的。

穆倩雪從來不曾去過學校，從小就是山上的爺爺奶奶輪流教她。

今天爺爺教她醫術，明天隔壁奶奶教她畫畫，後天鄰居爺爺教她書法……

這幾年，爺爺奶奶們都相繼離世，穆爺爺今天也走了，只留下穆倩雪一個人，穆倩雪意識到，她，已經沒有家了……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顧景源是五年前來到山上的，那年他十五歲。

當時帝都首富顧家家主離世，把家主之位傳給大兒子顧正遠，顧家小兒子不滿，欲奪權，顧家處於腥風血雨中。

顧景源作為顧正遠之子，也遭到暗殺，巧合之下逃到山上，被穆爺爺與穆倩雪所救。

當時的顧景源身受重傷，昏迷不醒，是穆爺爺與穆倩雪把他帶回家，給他醫治，救了他一命。

顧景源在山上待了半年，與穆倩雪和穆爺爺一起生活了半年。

半年後，奪權之事落下帷幕，他才下山，下山之前，給穆爺爺留了聯繫方式，告訴他有事可以找他。

這次穆爺爺病重，知道自己時日不多，擔心他走後穆倩雪無人照顧，就聯繫了顧景源，把穆倩雪託付給他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顧景源帶着穆倩雪把穆爺爺身後事辦妥了。

穆爺爺墓碑前，穆倩雪再一次哭得不能自已。

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，但天還是黑蒙蒙的，更顯陰沉壓抑。

顧景源在旁邊默默陪着她。

穆倩雪哭紅了眼，聲音也哭啞了。